温今莲抽回刀,血溅了他半脸,他向前一步,拉起了委顿在地的姬子茞。
她还在哭,搞不清楚怎么回事,「为什么有两个你?」
「没有两个我,只有一个我,你看清楚。」
她用没断的左手抹掉眼前泪水,看着被刀捅过的男子,样貌逐渐变化,他的长发变成了短发,但除了发型与气质之外,他与她老师的面容相似得令她毛骨悚然,她不解,听她老师说:「他是我父亲,温元毓。」
「哼,我可没有这种害死亲生母亲的儿子。」温元毓受创不轻,仍顽固地挺剑刺向姬子茞,被温今莲挥刀挡住,他冷笑,「你看来过得挺舒适的啊,没良心的人总是过得比较好,这话果然不假。」
温今莲不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,手中长刀只求挡架,不求反击,焦急地问着怀中女孩,「子茞?子茞?别哭了,专心听我说,你现在在做梦,这些都不是真的,你仔细感觉一下,你没有受伤,没有流血,这一切只是假象。」
姬子茞只觉得痛口灼痛,竭力忍住啜泣,「我很痛……」
「不,你不痛,那是被『笼梦』干扰的幻象,你静下心来,看看你的右手,它还在,你身上完好如初,没有伤,你是梦的主人,你可以控制一切……」银剑的攻势转急,温今莲不得不专心招架。
她被砍得七零八落了,哪里还完好如初?姬子茞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空掉的肩膀,想起被削掉的大拇指,在眨去泪花后,突然间,不只是大拇指,整个右手都长回来了,她愕然地往下看,身上的血也不流了,血跡消失无踪,疼痛呢?疼痛哪里去了?
在她恍惚之际,两个男人激烈地交战,温今莲为了护着她,不能移动,而温元毓被他那一刀伤得不轻,因此两人暂且打得不相上下。
然而在温今莲出现后,温元毓就红了眼,一剑一式都是要置他于死地,他狺狺咬牙,「你还是常去看她吗?去看一个差点死在自己手上的人,感觉如何?是不是很庆幸她没死,让你不必背负罪恶感?」
温今莲始终沉默,然而刀招与他的心绪起感应,他内心不安,于是渐落下风。
「即使她还活着,你的罪过也不会消失!为什么你还活着?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!」温今莲的不言不语激怒了温元毓,他愈发愤怒,「你这个渣滓,根本就不该生下来!都是因为你,你母亲才会发生不幸!只有你死了,你身边的人才能过得幸福快乐!」剑招随着他狂乱的咆哮突刺,温今莲这一刀准头稍差,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。
在梦中,人的反应是被动迟钝的,然而温元毓的怒骂激起姬子茞的回护意识,她想起温今莲说,这短发男子是他父亲,她皱眉,「你才是始乱终弃的渣滓,你才不应该生下来,你毁了一个女人和她儿子的一生,像你这种垃圾,垃圾车都不收,直接从你头上碾过去!」
「与我何关?是我推他母亲下楼吗?是我施法蛊惑她吗?」
姬子茞召唤出双剑,向温元毓扑去,「你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!要不是你,老师的妈妈根本不会跳楼!」
温今莲乘隙退开一步,低吟:「火之巔,水之炎,诸风引导,蝮蛇之涎,万千锋芒与明光……」他举高「桃花源」,直指向父亲,「皆在此间!」武士刀发出耀眼光辉,化成千百根银针,激射而出。
温元毓知道自己敌不过两人联手,急退数步,化作一缕轻烟,逃走了。
***
温今莲弹开眼皮,目光炯炯。
很好,这次他记得了。
已是黎明,清晨阳光穿窗入内,将卧室内的一切渐渐映亮。
他低下头,姬子茞还在睡在他怀里,背对着他,她侧脸显得寧静而安详。他正欲开口唤醒她,忽又觉得不必急,他父亲已逃走,她暂时没有危险。
于是他闭上眼,松懈下来,将手臂环在她腰上,感觉她温暖柔软的娇躯,紧紧依偎着他,就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。
他想起他们上课时,她总是那么硬气,对他给予的艰难功课,眉头皱都不皱一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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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然而,有时被他整治得受不了,她又会像昨天那样,倒在榻榻米上求饶,好几次差点让他笑出来。他不明白,一个人怎能同时坚强得令他佩服,又脆弱得让他怜爱?敢如成熟女子般大胆地撩拨他的慾念,之后又如少女般怯怯地缩回她的保护壳里,是不是她这样矛盾的落差,导致他明明已经拥着她,却还觉得不满足?
姬子茞囈语了什么,身体稍稍后挪,更加偎紧他,因而蹭到了他的某个部位,他才惊觉自己一早的生理现象,她这么一挪位,翘臀正好不偏不倚地压住了……
即使当事人毫无所觉,他俊顏还是瞬间燥红一片,感觉自己冒犯了她,他无声而迅速地将下身后退一些,隔开到他认为合适的距离,然而他这细微的动作还是惊扰了怀中人,她又囈语了些什么,翻个身,睁开了双眸。
对着陌生的天花板,犹带睏意的姬子茞有点失神,身边温热的男人也让她觉得陌生,她眨了眨眼,才意识到自己现今的状况,随即绽笑,搂住他颈项,用撒娇的音调跟他说:「早安。」
「你不记得了。」明知是必然的结果,温今莲还是问出了口。
「记得什么?」她埋在他脖颈间打个呵欠,烘得他一阵心悸的温暖。
「『笼梦』。」
这两个字把姬子茞最后一点矇矓驱逐殆尽。她明眸瞠大,「『笼梦』?!」她整个人弹坐起来,双手抱头,又摸索自己身体,惊疑不定,「什么时候发生的?!你怎么知道?!」
「笼梦」乃是温家人不外传的祕术,一百年前有个温家男子因故脱离家族,他带着报復的心态,向世人揭露了这个魔魘的禁忌之术:温家男人能经由睡眠,潜入旁人的潜意识,透过在梦境中的操作,任意操纵受害者的行动;而受害者完全不会记得梦境,更无法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被动了手脚。
温家人利用此法进行过无数次的暗杀,族史之中血腥斑斕,对外却不留半点痕跡,是因为被他们杀死的人,很大一部份都是死于「自杀」。
而「笼梦」唯一可供辨认的特徵,就唯有梦境中会出现紫灰色的雾气。
温今莲坐起来,握住姬子茞还在激动乱摸的双手,让她稍安勿躁。「我偶尔会做『笼梦』。温家男人生下来就会这项祕术,可是要熟练地掌握它,还需要族人的教导。过去我年纪小时,我父亲常透过『笼梦』来折磨我,我从他那边学了不少窍门,现在勉强能与他抗衡。」
「所以他昨晚又来找你了?」姬子茞忙碌的双手转而摸向他双肩与身体,急着确认他是否无恙,温今莲将她的双手坚定地合握在掌中,摇摇头。
「昨晚,他是来折磨你的。幸好你记得那句法文,『dejavu』。我将这个字汇编成了咒语,只要你在梦境中说了,我立刻能察觉,赶到你身边。」当他赶到,看到父亲对她做了什么时,他简直心胆俱裂。
「他为什么找上我?」姬子茞问出口,随即领悟,温元毓现在已经拿她老师没輒,所以转而对她下手,这其中的恶意,令她憎厌,「你爸真是个混蛋。我没有任他宰割吧?我有没有帮你暴揍他一顿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