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奶奶不好在晚輩面前訓斥她,便也沒說什麼。
見曲奶奶沒答應,曲靈繼續說:「奶,我們宣傳隊這兩天就要去鄉下演出了,這回去遠些的地方,還是巡演,要在村裡頭住下的,估計得去個一星期左右,你要是留下來,就剩你一個人了,還是跟二嬸一塊先回,反正過一陣子我就回去了。」
一聽這話,曲奶奶就只好答應了,說:「那我們晚些走,上午給你做些乾糧,回頭你熱熱就能吃。」
曲靈笑著點點頭,看了眼二嬸,她一直在埋頭喝粥,連個鹹菜條都沒吃。
上學的路上,曲靈一直在琢磨二嬸這忽然之間的變化到底是為什麼,難道是因為知道了自己不是親生的?
她心裡頭沉甸甸的。
與此同時的曲家小院,曲奶奶也在問二嬸同樣的問題。
原本一直低著頭,不肯與曲奶奶對視的黃春妮猛然抬起頭,一臉愕然,連忙說:「我沒有。」
曲奶奶就更奇怪了,「既然不是,那你為啥忽然甩臉子不高興了?」
曲奶奶跟這個兒媳婦相處小二十年,一個鍋裡頭吃飯,鍋碗瓢盆的,難免有些矛盾,但總體來說,相處得還不錯,也因為有李三梅這個大兒媳婦做對比,曲奶奶對這個二兒媳婦,還是比較滿意的。
這個二兒媳也不是個小氣、斤斤計較的,再說,大兒子曲鐵軍對他們一家幫助很多,平時往家裡拿錢、拿東西,留下不少實惠,二兒媳對曲鐵軍是很感謝的,對曲靈自然也非常好。
曲靈這孩子,也是邪了門了,在還不知道自己不是李三梅親生的時候,就跟她相處不好,但除了李三梅之外,她跟很多婦女都相處得不錯,懂事、有禮貌,跟她二嬸也很好。
曲奶奶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。
黃春妮就說了句「我沒不高興」,就不言語了,麻利地收拾好桌子去洗碗,洗了碗甩甩手,又去掃地擦桌子。
曲奶奶不由得嘆口氣,這樣的人,你跟她就生不起氣來。
黃春妮手上不拾閒兒,一句話不說,就悶頭幹活兒。
直到隔壁大嫂過來叫人,黃春妮這才跟曲奶奶說了一句,「我跟人去山上撿柴火。」
曲奶奶忙說:「我跟你一塊去。」
黃春妮:「你在家給曲靈做飯吧。」
曲奶奶只得停住腳步,看著黃春妮拿了粗繩子,跟著隔壁的大嫂出門,奔著山上的方向去。
院子靠牆的位置上,柴火不多了。
均州鐵礦這邊,挨著山,家家都用柴火做飯,秋冬季節,很多男人都會扛著斧頭,上山砍柴去,也有下鄉人打了柴禾,偷偷來賣,一般都是熟人介紹,趁著天黑拉車送來,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。
這些柴火是濕的,得晾曬許久才能用,不然的話,不愛著,產生的熱量少,還冒黑煙。
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們,也會沒事兒就上山撿些掉落的枯枝子,當玩兒似的,還能摘些野果子,運氣好的話,還能撿到野雞蛋。
曲家的柴,一般都是曲鐵民打了,給往過送,實在沒有必要這會兒頂著大太陽去山上撿柴禾。
這是不是賭氣呢?曲奶奶尋思著,好不容易等到黃春妮撿柴禾回來。
她背了滿滿一大捆的柴禾,將後背都快要壓彎了,比隔壁大嫂子多撿了一倍還多。
她這個二媳婦啊,一向能幹,幹啥都比別人要麻利。
曲奶奶忙幫著黃春妮將柴禾卸下來,讓她坐著休息,喝口水,看她臉被曬得通紅,腦門上都是汗,頭上沾了些枯葉子,身上一層浮土,真是又心疼又覺可氣。
黃春妮喝了一大缸子水,也沒管身上的土,就回到院中,在蔭涼之處整理那些乾柴禾。將繩子解開後,樹枝子散落一地,顯得更多了。有的樹枝子枝枝叉叉的,得用斧子劈開了才好燒,粗一些,還得用到鋸子。
黃春妮找了斧子和鋸子,「噼噼啪啪」地,就有開始幹活。
曲奶奶跟著走出來,終於忍不住了,朝著黃春妮嚷道:「你到底是咋了?你要是不說,就別給我擺張臭臉,跟誰欠了你十塊錢似的!」
黃春妮本來想,忍著忍著,這股氣兒也就散了,可過了這麼久,依舊耿耿於懷,她實在憋不住,也就不忍著了,將斧子一扔,站起來,說:「媽,我嫁到曲家塊二十年了,孩子都生了仨,你們還是沒把我當成一家人,防備著我,不信任我,我把你們當成親人,你們把我當外人,我寒心!」